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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1章  帝王心,身败名裂

早安大明 迪巴拉爵士 8635 2025-04-12 12:24

  

  

永寿宫中,气氛有些怪异。

  严嵩笑的慈悲,道爷云淡风轻,唯有徐阶在那里神色惨然。

  但很快,徐阶就恢复了平静。

  有点意思……道爷眯着眼,“松江府大局已定,剩下的不过是跳梁小丑,不堪庆之一击。”

  徐氏低头了,黄氏低头了,松江府的两大豪强率先低头,剩下的都是小虾米。

  朱希忠从嘉靖帝的话中听到了血腥味儿,他知晓,蒋庆之随后必然会用雷霆手段。

  “松江府一下,随后便向周遭展开。”道爷也不怕徐阶外泄蒋庆之的谋划,“南京那边,魏国公正牵头清理田亩。”

  松江府打开了局面,南京那边就好做了。

  由此!

  这盘棋就活了。

  嘉靖帝难得露出了喜色,随后赏赐了近臣们一人一卷道书。

  告退后,严嵩率先走到殿外,他止步,等徐阶出来,故作关切的问:“徐阁老这是身子不适?”

  徐阶看了他一眼,看到的是冷意,以及期待。

  ——向老夫低头,那么,这事儿老夫出手为你遮掩。

  严嵩不怕陛下猜忌?

  徐阶此刻心乱如麻,但随即明白了,严嵩这是揣摩圣意,替嘉靖帝招揽他。

  做陛下的忠犬吧!

  和俺老严一起,做陛下的哼哈二将吧!

  俺们从此就是一家人。

  不过我严嵩是正大光明的陛下忠犬,而你徐阶是陛下在儒家的奸细。

  这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。

  只需向道爷低头,徐阶就能保住自己的名声。

  可以后呢?

  当道爷需要他徐阶出手对付儒家时,他何去何从?

  出手,恍然大悟的儒家众人会把他视为叛徒,超越蒋庆之,成为儒家的头号死敌。

  从此他徐阶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依附嘉靖帝,做帝王忠犬,做新政的拥趸。

  儒家笔如刀,此后他徐阶将会遗臭万年。

  一边是利,救命稻草的利。

  一边是名,遗臭万年的名。

  徐阶内心挣扎,严嵩好整以暇的揉揉小腹。

  哎!

  昨夜拉的太厉害,此刻饿的直抽抽。

  回去弄些东西垫吧垫吧,对了,好像上次家中厨子弄了个煎豆腐,味儿不错……

  “徐某的身子,好得很!”

  严嵩的笑容凝固了一瞬,他看着神色平静的徐阶,微笑道:“不悔?”

  到了他们二人这等地位,其实这话问的多余……他们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决定都是靠着自己大半生的阅历背景做出的,怎会轻率?

  徐阶说:“多谢元辅好意。”

  严嵩叹息,“你不悔就好。那么,这条路,走好。”

  这几乎便是开战的信号。

  ——你既然不肯低头,就休怪老夫出手。

  朱希忠在后面看热闹,挑眉道:“元辅,可要朱某帮忙。”

  徐阶回头看了他一眼,朱希忠笑了笑。“徐阁老前此捅了我一刀,我记着呢!今日正好……国公府有些传话的心得,元辅,可要联手?”

  朱希忠有仇报仇,恩怨分明。

  严嵩却不愿他掺合,“多谢,不过不必了。”

  这事儿,我严党一力承当。

  道爷说出那番话,便是给他严嵩的一个谜题。

  谜底简单:把消息,透出去!

  让徐阶身败名裂!

  回到值房,严嵩把事儿告知了严世蕃,看到儿子的脸一下铁青,便问:“怎地,不妥?”

  “妥,如何不妥。”严世蕃轻声道:“爹,陛下往日对徐阶颇为亲切,这些年他利用徐阶来制衡咱们,看似重用此人。可转瞬却一巴掌把徐阶抽了个半死。爹,陛下一直未曾忘记那些年的恩怨。爹,陛下隐忍的令我心悸不安。”

  能隐忍数十年,瞒过了所有人。

  严世蕃下意识的延伸了一下想法,“若是陛下对咱们不满,只是在隐忍……”

  一旦觉得严党没了用处,觉得严嵩父子再无利用价值……

  严嵩父子相对一视,严嵩苦笑,“帝王心思难测,东楼你自诩能猜到陛下的想法,今日可知晓错了?”

  严世蕃摇头,“帝王心呐!”

  “我父子只需对陛下忠心耿耿,其它的无需担心。”严嵩说:“东楼,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。哎!你这孩子桀骜,自命不凡。那徐璠不也如此?不过那是小聪明,被蒋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,就如同是耍猴儿。你啊!莫要学他。”

  严世蕃冷笑,“那徐璠不过是纨绔罢了,也配和我比?”

  他代父理政,堪称是秉政大明,一时间的畏惧和担忧,不过片刻就抛之脑后。

  “蒋庆之在松江府打开了局面,随后南边可就热闹了。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,爹,咱们……”

  看着严世蕃跃跃欲试的模样,严嵩叹息:“以陛下的聪明,本可悄然把消息递给为父,让为父对付徐阶,他继续看热闹,耍猴。可陛下今日为何当着徐阶的面儿说了此事?”

  “泄愤!”

  “此其一。”严嵩说:“陛下顺势在敲打咱们。”

  “莫要学徐阶?”

  “嗯!”

  严世蕃闭上眼,“可陛下老了。”

  “老?”严嵩摇头,“为父更老。”他意味深长的道:“东楼,天下人皆知你代父理政,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,为父若是去了,你何去何从?出了政事堂,你难道能甘心?”

  严嵩太了解儿子了,知晓一旦自己去后,被赶出政事堂的严世蕃必然会不甘心。

  “徐璠便是不甘心,故而不肯低头。若非徐阶主动出手,东楼,此刻徐氏已然被蒋庆之一巴掌拍死在松江府。这,便是你的前车之鉴。”

  严世蕃没好气的道:“爹,我知晓了。当下最要紧的是对付徐阶。消息此刻就发出去?”

  严嵩叹息看着他,良久点头,“马上着手。”老元辅眼中多了厉色,“老夫要看到徐阶身败名裂!”

  徐阶就在值房里呆呆坐着。

  外界开始沸腾了。

  消息先是在直庐传开。

  “徐阁老竟然主动申报了?”

  “对,他主动把家中田亩人口递给了长威伯。”

  “徐阁老果然是……深明大义呐!”

  徐阶听到了深明大义这个词,眼皮跳了一下。

  “阁老!”

  随从在外面敲门。

  徐阶没有出声,敲门延续了一阵子,他才干咳道:“何事?”

  一开口,徐阶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。

  嘶哑的不像话。

  门开,随从先看了房梁一眼。

  没绳子,再低头,徐阶好端端的坐在那里。

  随从回首关门,随后近前,面色惨淡,“阁老,外面都传开了。说阁老主动申报了田地人口,深明大义。”

  “嗯!”

  “阁老,蒋庆之这个小人……当揭穿他的真面目。”

  “不是他。”

  “那是谁?”

  “陛下!”

  随从:“……”

  “老夫看错了陛下,不,老夫被陛下多年隐忍麻痹了,若早知晓陛下对老夫一直有敌意,老夫何至于会主动申报……这都是命!”

  徐阶突然笑了起来,“这也是因果。当初有人说老夫能承袭杨廷和的衣钵,领袖士林与朝堂。当年杨廷和压制陛下,这是种因,今日老夫接下了这份报复,便是果。果报不爽,果报不爽,哈哈哈哈!”

  笑声爽朗。

  外面那些官吏面面相觑。

  “徐阁老疯了?”

  “不会,故作镇定罢了。”

  消息瞬息就传疯了。

  张居正在值房里看文书。

  新政牵涉到方方面面,各部关于新政的事儿都会汇总到蒋庆之这里。蒋庆之人不在,张居正这位首席大秘就是一个过滤器。

  文书不少,张居正一一看了,按照轻重缓急以及事项归类。

  若是有重大事儿,按照蒋庆之的交代,马上向朱希忠禀告,随后把消息传到新安巷。

  夏言坐镇新安巷掌总,如今隐隐有新政幕僚长的味儿。

  胡宗宪局中协调。

  唐顺之不时来帮把手。

  这个权力构架看似势单力薄,可你得看看是什么人。

  前首辅夏言,秉政大明多年,曾和道爷抗衡的存在。

  胡宗宪,被严党某位有识之士称之为遗珠,看似不显山露水,可居中协调的能力之强,让蒋庆之无后顾之忧。

  唐顺之就更不用说了,多少人想举荐他出仕,据闻陆炳为了招募他,说只要你唐顺之开口,我陆炳言听计从。

  在蒋庆之走后,夏言是大帅,稳居中军帐。胡宗宪是大将,唐顺之是军师,而我呢?

  张居正想了想,“是……先锋?”

  他自嘲一笑,“好像也不错。”

  理好了今日的文书后,张居正伸个懒腰,开门走出去。

  阳光明媚,让张居正不禁心情大好。

  “张主事。”一个时常给蒋庆之值房送文书的小吏过来,“听说了吗?那位……”,小吏指指徐阶的值房,“那位主动申报了。”

  “嗯?”张居正一怔,“徐阁老?”

  小吏一脸‘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’的笑意,“都传疯了,说徐阁老给了长威伯书信,主动申报家中田地人口。这人呐!果然是……识大体,知大局。”

  小吏的脸兴奋的潮红,张居正心中巨震,想着此事会造成的影响。

  朱希忠出来,冲着他招手,“叔大。”

  张居正过去,“国公。”

  朱希忠说:“今日会很热闹,这事儿严嵩接下了,咱们别插手。你令人告之新安巷,看热闹就是了。”

  张居正瞬间领悟,“是陛下!”

  朱希忠拍拍他的肩膀,“果然是庆之看重的大才。”

  吱呀!

  门开。

  徐阶走了出来。

  面色如常。

  那些官吏停止了议论。

  沉默。

  徐阶在注视之下缓缓而行。

  步履从容。

  “老狗!”

  咒骂声从人群中传出来。

  “叛徒!”

  “伪君子!”

  徐阶神色平静,嘴角翘起,仿佛在嘲笑着谁。

  他脚下就平稳。

  不疾不徐。

  微风吹过,一片去年的枯叶被吹落枝头。

  秋冬春,三个季节的风吹日晒,风一吹,枯叶撕裂。

  但依旧倔强的打着旋,不疾不徐的飘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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